“你——”鄭婉怒火中燒，揮著鞭子就往謝家管事身上招呼。

“阿（Jie）——”鄭茹驚叫。

管家穩穩的接住了她這一鞭子，冷冷的說道：“五姑子，你就是抽我十鞭子，我家郎君請的還是若娘，而不是你這個潑婦，蠢婦！”

“哈哈哈——”圍觀的人聽聞，爆發出一陣大笑。

“你——”羞辱感一波一波將鄭婉淹沒，她居然被一個下人說是潑婦蠢婦。這讓她情何以堪？

見她又要揮起鞭子，鄭茹適時的拉住了她的手。這個管家，她見過。是謝三郎謝炎隨身伺候的，見他談吐不卑不亢，就知道是謝炎倚重的。她用指甲狠狠的摳了一下鄭婉的手臂，迫使她冷靜下來。

“阿（Jie）性子魯莽，沖撞了大叔，請勿見怪。”鄭茹對著管家施了一禮，說道。

管家側身避開，回了一禮，道：“六姑子言重，某不過一個下人，當不得姑子的大禮。某還有要事在身，這就告辭。”

“大叔慢走！”

方才的一切，鄭若全都看在眼裏。魯莽草包似的鄭婉並不足懼，鄭茹一個嫡女肯拉下臉給一個管家行禮，這讓她刮目相看。恐怕，不日之後，鄭茹禮賢下士的名聲就會傳揚開來。

“小姑子，這就啟程了。”管家坐回車轅對著鄭若說道。

“有勞。”鄭若有禮的說道。

管家滿意的點了點頭。看看還是滿臉怒容，一臉猙獰之色的鄭婉，再看著一臉安靜端莊坐在馬車裏的鄭若，雖同是鄭家女，可這兩人卻有著天壤之別。難怪自家郎君請的是若娘，而不是方才那個揮著鞭子兇神惡煞一般的婉娘了。

馬車駛過的時候，鄭茹拉著鄭婉側身避過，看著鄭若的眼睛，泛著陰冷之氣。

鄭若對著她笑了笑，慢慢的放下車簾。

馬車堂而皇之的出了鄭府。

金烏漸漸墜下，銀藍色的夜幕漸漸四合。馬車緩緩的駛在街道上，街上行人寥寥，屋檐下隨風飄蕩著燈籠左右搖晃，暈出朦朧的光。在路過一條巷子時，從裏面傳出了聲聲糜蕩的絲竹聲，和那掩不住洩漏出來的粉紅燭光，交織出夜晚的奢靡。

鄭若嘩的一聲掀開了車簾，往外望去。

“柳絮，大兄是否又在紅香坊？”

柳絮低下頭，吶吶的應了一聲“是。”

鄭若眉目微斂，面上看似平靜，雙手卻下意識的絞動著衣角。柳絮應了一聲不見她說話，有些好奇的擡起頭，見她的樣子，心中有些擔心。生怕她將身上唯一的一件華服給絞爛了。

鄭若松開了衣角，再一次掀開了車簾，那條巷子已經遠去，她的眉心突突的跳了跳。她看見大兄摟著一個半裸的女子站在外面，極盡所能的討好著，圍著他們的一圈人哈哈笑著，有人起哄，有人指點。

這一幕讓鄭若想起上一世自己看過的耍猴，大兄正是眾人眼中的那一只被人戲耍著的猴。可偏偏他還樂在其中。這樣不學無術玩物喪志的大兄和那個在自己面前威嚴，親厚的大兄完全是兩個人。

“大兄再這樣下去會毀了的。”她放下了簾子喃喃的說了一句。

柳絮沒有聽清她說的話，想再問，見她已經正襟危坐著，她又低下了頭。馬車拐過了一個巷子，進入了另一條巷子。剛進巷口，前面燈火通明，人聲喧鬧。

鄭茹移了移身子，擡起頭透過車簾看著外面朦朧的影像，她面上沈靜。

“女郎——”

“嗯？”

“勿再絞動裳服了。”柳絮擔心的說道，真怕她的雙手會將華服絞破。

鄭若一楞，低下頭一看，衣裳的一角已經被她絞的皺巴巴。她這才發現，自己其實是有些緊張的。

馬車在這時停了下來。

“小姑子，到了。”外面傳來了管家的聲音。

“女郎，我有些緊張。”柳絮吶吶的說道，將衣服的袍袖垂下來，遮蓋住纏著白布的雙手。

鄭若掀開了車簾，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馬車，又看了看夜空上稀疏的星辰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，對著自己說道：“都已經死過一次了，有什麽好怕的？”

“女郎，你說什麽，奴沒有聽清。”

“沒什麽。我們下去吧，讓主人家等久了不好。”

“諾。”柳絮欠身應了一聲，扶著她的手下了馬車。

鄭若一下馬車，四周的人都往她這裏看來。人們都在好奇著，謝府的馬車載來的究竟是何許人士？有人正猜著是不是當世名士，卻見下來的是個小姑子。

她，一身深紫的廣袖長袍，艷黃色的腰帶束出纖纖柳腰，讓她看起來亭亭玉立。眾人交頭接耳，各自詢問著這是誰家的小姑子，竟然有著如此絕代的風華？

鄭若的美目一轉，就發現有好多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，這些人各個都是衣履光鮮，非富即貴。初始，她還有些微的局促，片刻後，她挺直了腰背，仰起了脖頸往謝府宴客的廳堂走去。

剛走了幾步，就聽見了一陣爽朗的笑聲。

“九郎，我就說阿若會依約而來的吧？”來人穿了一身黑底紅紋的袍服，長發如同時下流行的那般披散在兩側，身材高大，腰細肩寬。真有種璀璨的俊美，如同耀陽一般晃花人的眼。正是謝府三郎，謝炎。

他身邊站著的少年，身穿一襲白色的廣袖長袍，玉冠扣住了一半的發，另一半披散在兩側。站在謝炎的身邊，並沒有被他氣勢所奪。他的眼眸如那萬載雪山般純凈，又如同一潭幽深碧綠的湖水，加之與生俱來的高貴，陡然間，讓漫天月色都失了美麗。謫仙，王縉之。

“鄭若見過三郎，九郎。”鄭若一禮。蹲下身子的時候，她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，她深深的吸著氣，努力平覆著心中的驚濤巨浪。

“哈哈，阿若，多禮了。”謝炎走過來，笑著說。

這兩個少年一走到鄭若的身邊，周圍人的目光更是聚集在鄭若的身上。

“阿若，可帶了琴？自昨日一別，阿若的仙曲始終在我耳邊縈繞，讓我欲罷不能。”謝炎說著還對王九郎擠了擠眼睛。

鄭若笑著道，“三郎的話讓若歡喜至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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